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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麼可以,連自己的路都不認得

她離開那天,天空剛剛飄過雨。啞默的黃昏,慘白的街燈,一陣清風吹過,樹影中流動著絲絲涼意。沒有送別,也沒有親友的陪伴,她一個人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在沉寂的街上踽踽獨行,竟像一隻晚來無巢可歸的雀兒那般徘徊著。灰白的上衣,黑的褲,頭髮也凌亂不堪,她看著自己的影子在路的轉角被另一片黑暗吞沒,忽然就覺得自己不是在走,也不是在逃,而像是幽靈一般的飄。

人影在路角的黑暗中消失,他的聲音卻還在今日街頭的空氣裡殘留著,我愛上了別人,請你原諒。她本能地想去挽留他,而從他口中吐出的話卻是那樣地決絕,她沉默了。

遙想在十年前,她與他剛剛大學畢業,他也曾用類似於今天這般決絕的口氣對她說,我愛上了你,請你嫁給我。她依然記得他看向她時的眼神,恍若看著一位顛倒眾生的麗姝。黃昏裡,他輕輕地伏在她的耳畔說著一些暖暖的情話,他許她年華不老,許她輪迴之約,十年已去,如今逝水東流,她驀然發現,誓言或許仍是曾經的誓言,因為那不過是一句話而已,但是那個許諾的人絕不是曾經的那個人了。

她結婚時,幾乎所有人都是反對的。他是家中的長子,黑壯敦實,生於農家,長在農家,畢業後就進了一家普通的食品廠工作,拿著不多的薪水,等到兩個人結婚的時候,他就連買房的首付都交不起。她的父母以斷絕關係恐嚇不成,索性就由她去了。她真得願意嫁給他,因為他是真心實意地對她好。

她跟他一樣,漂泊在這一座大城市裡,為了能省下幾百塊的租金,她願意跟他居住在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地下室裡。不管是洗衣做飯擦地刷馬桶,他從不讓她碰。只要是她喜歡的東西,再貴他也捨得買。她跟他吵架,他從不跟她計較,只會嘿嘿一笑。她一直以為,他會這樣疼愛她一輩子,在這個世界上,除了這個夜夜躺在她枕邊的人兒,她還能相信誰呢?

她就這樣在他的疼愛和呵護裡,無比幸福地走過了10年。10年的相濡以沫,讓這對租住在地下室裡的不被外界看好的夫妻,順利地度過了七年之癢,成了「北漂」幸福婚姻的典範。

再後來,他的老家開始拆遷整改,那些沸沸揚揚了許多年的話終於變成了現實。他分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,他果斷辭職下海,利用那一筆補償款經營了一個很大的玻璃廠,不出半年,就賺了個盆滿缽溢。

因為當初父母的強烈反對,結婚後,她從來沒有帶他回過家。可是那年秋收時節,他軟磨硬泡,非要她帶他一起回去。她想了想,就同意了。

就像所有的大老闆那樣,他專門雇了兩個司機,駕著自己的豪車就駛進了她昔日的小村莊。一進村,她就呆了,眼前男女老少,擠擠挨挨,百十號人,把小小的鄉村公路圍得水洩不通。他笑著打開車門,把一個個鼓鼓的紅包分發給前來迎接的鄰里相親們,就像一個衣錦還鄉的英雄。她分明看見,立在田里收莊稼的父母把頭埋得低低的,甚至連看都沒看自己的女婿一眼。

那時,她對他的感覺忽然就變了,她不解地問道,這是怎麼回事兒?他輕描淡寫地回答,我安排的,用不了幾萬塊就能將他們一一打發了。

一進家門,他的表現就更加讓她生氣了。當著父母的面,他不讓司機飲用家裡的自來水,弄得大家都尷尬不已。他嫌家裡的碗筷不衛生,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就吃起了自帶的乾糧。第一次,她跟他吵架了,吵得很凶,母親癡癡地看著她隆起的小腹,在一旁心疼地直抹眼淚。

在父母的極力勸說下,她跟他一起回到了那一個空空蕩蕩的大房子裡。只一進門,她就忍不住衝著他大吼起來,跟往常一樣,他嘿嘿一笑,卻從此徹夜不歸,她的枕邊忽然就空了。

她整個人都崩潰了。她忽然很懷念那些租住在地下室的日子,瑣碎而又平常,柴米油鹽的煙火生活,全然沒有今時今日的觸目驚心。心,抽搐著疼,她顫抖著手撥通了婆婆家的電話,卻迎來了婆婆不分青紅皂白的謾罵,她嘲諷道,虧你還是一個讀過書的人,難道你不知道一個妻子的本分嗎?你吃我兒子的,喝我兒子的,睡我兒子的,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?

她默默地掛斷了電話,顫抖著雙唇,難過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。她的愛,於他而言,再也沒有任何吸引力。而他的無情,於她,一點一滴,都在心中。她終於懂得,做一個全職太太是一件相當有風險的事情,而遠嫁已然讓她失去了太多太多。她多想給遠在家鄉的母親打一個電話,可是她不敢,她怯了,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哭出聲來。

她知道,自己姣好的容顏不再了,而眉眼之間早已泯滅了風情。這一切,跟他心頭的那一個剛出名校大門的女孩相比,除了一個受傷了的女人的衰敗,還能剩下什麼呢?她的手不經意地滑落到自己的腹部,她的心猛然就動了一下,就當她以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的時候,就當她打算用一瓶安眠藥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,她忽然就感知到了腹中的他——一個新的生命。

於是,她倔強地抬起頭來,把一瓶子藥丸全部倒進了馬桶,手指輕輕一按,就沖掉了所有的恐懼和不安。這條路,她已然知道了該怎麼走,那就是帶著一顆永不言棄的決心和愛心,好好地活下去,永遠不放棄自己和來得及的明天。

她主動提了離婚,沒有哭或者鬧,連他的財產,她也沒有張口去要。他大吃一驚,他本以為她會跟他對簿公堂,至少,她會刮去他一半的財產。於是,他早就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盤,悄悄地轉移財產,開分店,進原料,佔用一切可以佔用的資金,但這一切,在她面前,竟然顯得如此不堪。最後,她說,還是我走吧,房子和車子我都不要,家都不在了,我還要那些沒人情味兒的東西做什麼呢?

他的唇顫抖了一下,說,還是等等吧,等你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再說,好好地離什麼婚呢?我的孩子自然是要生的,能生也能養,靠自己,我也能生活。她淡淡地說。那天黃昏,她一個人拖著行李箱離開了那一個大房子,開始了新的生活。不管怎樣,她還是有點兒積蓄的,何曾料想,那些為父母攢下的防老錢提前用到了她自己的身上,念及此處,她覺得自己連哭得力氣都耗盡了。

離了婚的她,開起了一家鮮花店,還雇了兩個員工同她一起來打理生意。她依舊按時去醫院做檢查,散步,曬太陽,偶爾說起她和他的故事,蜻蜓點水般地一語帶過。她知道,那些海誓山盟的純情年代已經過去了,從此,就是她和孩子一起相依為命。

她的運氣的確很好,生意做得風生水起,花店也開了好幾家,生活過得有滋有味。不超半年,她就在一處僻靜的地方買了一所小房子,獨門獨院的設計,悠然南山的景致卻一點兒也不顯得冷清。店員常常這樣問她,有錢了,為什麼不買一處大房子?她抿著嘴笑了,許久,才答非所問地回了一句,空間不大,要看裡面住著誰,其實,如果我們的要求不高,十幾平米也是豪宅。

她就是過得這樣燦爛,還遇見了一個懂她的人,居然是一個小她6歲的男子,兩個人常常一起在黃昏下壓馬路,他一手細心地扶著她的腰,一手緊緊地拉著她的手,她笑著,笑著,慢慢地就笑出淚花來。

她分娩那天,他也去了,只是看著徘徊在病房門口的那一個心急如焚的男子,他的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,總覺得特別不是滋味。他以為,她說得都是氣話,他只是沒想到,她竟真得離開了他,而且是淨身出戶。看到她又有了新的愛情,他不是應該祝福一下嗎?不,不是這樣的,她過得很好,或許是因為她運氣太好,他竟然羨慕起她來,慢慢地,一股嫉妒之意從心底油然而生。

隱忍了許久,他還是忍不住找上門去。在一個殘陽如血的黃昏,他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按響了她家的門鈴。來開門的人並不是她,而那個男子還是禮貌地把他請了進去,然後識趣地躲進了書房。你還好嗎?他問。很好。她淡淡地回答,依舊是表情漠然地窩在沙發裡,像從前那樣,時不時地瞥一眼雜誌上的菜譜,只是菜譜裡再也看不到他熟悉的影子。

我,想看看孩子,他小聲說。她的唇顫抖了一下,頓了頓,說,好。那個細微的瞬間他捕捉到了,她的唇顫抖了一下!從我們的孩子,到我的孩子,她用了不到十個月,他卻要為此搭上後半生的思念和愧疚。而他們愛情的結晶,此時此刻,正躺在嬰兒床裡衝著他們咿呀地笑著。埋下頭,他和她都忍不住將孩子嫩嫩的小手握在掌心輕輕地摩挲,片刻,她感覺她的手背劃過幾滴清涼,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,她還是知道,他哭了。

曾經,她所有的變化全部都在他的視線之內,始終被他牢牢地拴在心頭,小心翼翼地呵護她,愛憐她,疼惜她,從什麼時候起,他變得那麼膨脹了呢?恐怕連他自己都想不起來了。他只知道,那一個年輕貌美的名校大學生,不過是迷戀上了他的錢,僅此而已。

他離開了,沒有回頭,而身後的那一扇門「彭」地一聲就緊緊地合上了。他終於明白,對於一個犯了錯誤的人來說,善良才是一種令其悔過自新的拯救。他離開以後, 她自然地關上了家裡的門,沒有絲毫地遲疑。她始終記得有一本書告訴過她:「不要在春天就失去夏天。」

時光漸遠,人海中,她還會遇到許多人,經歷很多事,而往日的夢幻已成過眼雲煙。她早已懂得,走自己的路,把握自己的幸福,只要你值得被愛,總會有一個人來愛你。是的,她相信,一直都相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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